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再一阶段除黄逸
黄县文基乡文姜家村离休老革命孙聚德自传体小说《
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连载
再一阶段除黄逸
一
孙旭已完成这一段的使命。在主力部队期间,工作出色,成绩优异,受到所在单位的称赞好评。现接通知要回本单位归建,团卫生队及其上级领导再三挽留,但未被接受,因解训团工作目前正需要自己返回,无奈才不得已在留恋中告别。
利用这战斗中的间隙,孙旭打探到胶东支前民工驻在附近,乃特去本县支前队伍中寻找自己的老乡。在一个小镇子里,见满街全是胶东口音的民工穿行,有双把手独轮推车、担架。既有装满物资,也有上置被褥铺盖的,三五成群、抽烟闲聊者。经打听“谁是黄县人”时,立即有人站起应答:“哥们儿就是,找俺有事吗?”孙旭走近前去拉着该人的手说:“请问,您贵姓?”“好说免贵姓丁,不知找龙县人什么事?”“倒不是有什么事,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本人姓孙,是龙县人,参军后未曾回过家。现在来参加淮海战役,碰到咱们胶东的支前老乡,特想打听一下,了解我们家乡的一些情况。”
“噢,都说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这么远的地方,见了老乡自然亲热,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一些大事,向你说上一番,好吗?”“那当然是我所求的了,现在有时间,你就讲给我听。”
老丁也是像见了熟人似的,就开口把龙县这几年发生的一些情况概要地说了一遍。孙旭听了很有兴味,随地又想见见其他的人。实际上他二人谈话中间,一些龙县的担架队、小车队的队员,都很感兴趣地围在近前,听他们闲唠乡情。还没等孙旭挪步,就有一位小青年凑了过来,孙旭觉得很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对方因孙旭过去的便衣现换上军装更加认不出来了。
那人到孙旭跟前,上下扫视了一番发问“同志,你是龙县人,可问你是在县政府工作过吗?”这一问却提醒了孙旭,马上回忆起曾在龙县政府的情景。忽然想起来了:啊,站在面前这个小伙子不就是一起从招待所走出,去卫校报考的那个副班长吗?可一时想不起姓名,就反问:“你是那位去报考卫校的副班长吗?”“你算说对了,我叫小隋。没想到在这儿又遇见了你。你这一穿上军装变了样,只觉面熟,一时没有想得起来。”“可太好了,请你把为什么没去上卫校的事说给我听听。”
小隋这一下子可有了说话的机会。可太巧了,在这儿碰到当时知情的老熟人,就把个人的苦衷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咳,别提了。在招待所里,指派一名班长带队,我是副班长。路上通过那班长的家门口,他回家去了,留下我带着一帮咱本县的小家伙先走。可那些山村根本没什么标志,找这胶东卫校,问谁谁不知道,瞎走一气, 还是没找到影儿。这吃的成了问题,向前走又不知去哪里。路上大家都挨饿了,还敢走吗?向回返吧,跟着我的那个小韩、小孙,还有后赶上来一个不知姓名的,都一齐发起了牢骚。大骂我是一个‘鸡巴灯’,不中用,害了他们。可我有苦向谁说去,就这样忍着又饥又渴地同大伙往回赶。好歹回到了县政府,秘书一见介绍出去的人又返了回来,大为恼火。你向他诉苦,他根本不相信,硬说我们是开小差回来的。 把我们几个统统地打发回了家去。今天这不,又是老百姓,出来抬担架了。”
孙旭听了小隋一番长话,心里觉得既好笑又对其表示同情。但事情已造成这样结果,他又能说什么呢。只好又把话题转向其他方面。便问:“咱们县政府,我走了以后都有些什么变化?”“你说那县政府啊,变化可大了。老县长调走了,财政科的周科长任了副县长。秘书、文书和干事都在国民党进攻时被杀害。只有公安局趁几条枪,同敌人打了一阵,被赶到一处苇塘里包围无处跑。公安局的于局长没办法 了。惨哪!还有咱们的通讯班长,路上误踩了地雷被崩死了。新组建的政府,你回去见了,大部分是新人,可能你全认不出来了。”
孙旭见了老乡,还是原来的熟人,听了这多信息,心中觉得并不是滋味。在这一年多来,家乡由战争所引起,这变化也太大了,不觉感慨万千。
孙旭告别了民工队老乡,走进自己大队卫生班里。他在想一个问题,就是班里那两只药箱,现已配有专门的挑运员担了过去,能否更多地发挥这人的作用。否则除了行军,平时无事可做。孙旭琢磨着,淮海战役 阶段已胜利结束。不久大仗就要打起来,工作肯定轻不了。应趁现在松闲时间,将这挑运员大老李培训一次,让其在班里做个帮手。经同班长高少文商量,意见一致。那孙旭首先找老李谈话:“老李,我看你只是行军才挑起担子,平时没什么事,我想让你在咱这卫生班里学点简单技术。像换药、消毒等,由班长小高负责教你,操作时再让他带领你实践。不知你有什么意见?”老李一听心里乐开了花,马上答应下来:“医助,我真没想到,你会把这样的好事放到我身上,我大老李可有福分了。这叫学艺啊,我能不高兴吗?!”就问:“什么时候开始?”“现在马上就办,军队里什么事都必须抓紧。”便招呼:“小高,大老李这徒弟就交给你了,趁现在大仗还没打起来,一个耐心教,一个虚心学,我看用不了几天就可帮上忙了。”
二
黄百韬 身亡,全兵团被歼。蒋家那里尚不知道,邱、李两个兵团还在傻帽东进,声言一定要去援救。
当黄兵团中的25军和军的军长败走到李弥那里去报丧,这才使几位大将军杜聿明、邱清泉、李弥一伙傻了眼,不得不放弃东进,打道回府吧。
蒋老头得知后便是一顿臭骂:“此次徐淮会战,我东进各兵团行动迟缓,未能彻底奉行命令,致陷友军之覆没。此次作战共耗各种炮弹12万余发,我军进展才每日不足1公里,真是奇耻大辱。你们几人杜、邱、李都难辞其咎。‘娘西屁!’‘娘西屁!’”可反过来,这些人也会反问你蒋某人,“那个决策还不是由你老头子拍的板,有时还是亲自出的马,还不是照样一败涂地!”心中想归想,可是哪个敢出来说这话呢?只得忍气吞声地“吃大卤面”。
淮海战役 阶段,打得相当艰苦。虽全歼一个黄百韬兵团的重大胜利,但我军也付出惨重代价。部队大量减员,连续作战极端疲劳。按理应适当休整,补充人员和武器弹药,恢复元气以利再战。但形势的发展不容许如此,军委和华野指挥机关,考虑战局的需要,命令各参战部队,必须不怕疲劳,克服困难,大踏步地追击各路敌军集团。经敌我双方相互较量,待到12月初旬,形成敌一集团被我包围,一个被我阻住,一个马上被吃掉的态势。这就是刘伯承将军叫作“吃一个,挟一个,看一个。”的 军事用语。
这个将要被吃掉的是指黄逸兵团,是奉命由安徽东进去解黄百韬之围,中途被中原野战军堵住,而后被牢牢包围在双堆集一带。为突围又以我地下党员廖永周师打头阵,廖乘机将部队开入我军阵地起义。中野五个纵队紧紧将黄逸这一装备机械化程度极高的战斗力很强的兵团死死卡住。同时又有华野歼灭黄兵团后腾出手来的劲旅参战,吃掉这黄逸是不成问题的。
挟着一个是指杜聿明集团,所辖三个兵团由东进回撤,在徐州又恐挨打覆没,便决定弃城向南挺进。自11月末开始行动,各兵团以“滚筒式”战术逐步掩护前进。邱、孙兵团打头,李弥在后。这里包括徐州的党政人员,加上挟持一部分学生在内共约30万人之众,向西奔走。在所经过的道路上,拥挤着卡车、小轿车,穿插在大队官兵队伍中间,混乱不堪,交通堵塞,各部门又为赶路性急,互不相让,闹得相互对骂,乃至动武,完全成了一锅粥。连同 指挥官杜聿明所乘的小车也被阻塞动弹不得,只好让人搀扶着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迈步子。战后曾有一首歌曲专门地描述这群败兵乱阵的狼狈相:“三个兵团挤一团,妄想逃过长江南;有一个老二叫李弥,老大就叫邱清泉;孙永林数老三,他们慌慌张张真难堪;小兵啦子打头阵,大官小官随后跟;汽车坦克挤不开,没吃没穿真为难……”就是形容这群鸟人连滚带爬的生动写照。
我中原、华野两大野战军得知杜聿明要由徐州撤离逃跑的消息,遂调动部队,两只脚板放开与敌之汽车轮子赛跑。9纵一部分奉命追敌竟超过其先头部队。解训团紧随在9纵队的后面跟进,放开自己的“11号”拼命赶往所在地。
我某部有一营长在一个村子里,见有一士兵没分清敌我,让其将他们的连长叫来,可来了一看竟是一个戴大檐帽的敌军官,幸亏营长身边的通讯员反应快,立将该连长缴了械,遂让其带领我混进敌营的部队将面前这股敌人给收拾掉了。
前头拦截,后面追赶。四面合拢的我主力便将这庞大的撤退集团断了去路,由我形成的强大包围圈卡住了留下这以后再吃的“饺子”。
至于看着哪一个,便是在蚌埠奉命北上的刘玉明兵团,这股力量战斗力弱,调动一部部队加以阻止就是。
收容战俘的解训团,虽不直接与敌交火,但同样也是一支部队,必须随时把所俘获的俘虏接收好,管理好。要在这 时间内做到这一点是必要的,由此同样要承担大的风险。主攻部队在前与敌对战中,情况紧急,时间紧迫随时可捉获缴枪的敌人,这就需要接下来由专门机构管理,以便于保持战斗不间断地进行。
这时的解训团随9纵队驻于徐州西部,即属于被挟的那个杜聿明集团的外围。
此收容俘虏的大军,在日夜不停紧跟主力前进过程中,也同样有与敌混杂不清的遭遇。在混乱不堪的急忙行进中,尤其在夜晚,视物不清,便时有敌我不分,混到一起的奇特现象。有一天太阳西落,3大队进入一个镇子,店铺已人走屋空,部队进入铺内宿营。到了深夜,岗哨发现有些不对劲。原以为是我友军驻在这儿的士兵,看其做派、讲话都不顺耳,再加仔细辨认,弄清了。好家伙,竟是敌方人员,怎么办?明知我们是非战斗部队,一旦打起来肯定要吃亏。就悄声地报告了领导。首长们经过研究认为必须马上脱离这一险境,但要不被敌发现,必须智走。考虑我部有此优势,掌握一部敌方军官、番号、口令都全握在胸,就利用其在前面引路,借夜色不清的有利环境,直接将队伍通过街面向村头出发。当敌方岗哨发问:哪一部分时,那军官发开脾气:“老子是13兵团特务连的。你的眼瞎了吗,没看见押着一群共匪军赶路吗?!”唬得那岗哨不敢吭声,看过路的是由国军押送,大批共军人员跟进,走到后来又是一国民党当官的上前递上一支烟,点着交给那岗哨:“看你这弟兄也很辛苦,赏你支烟解解乏吧。现在战况不妙,多留点神,懂吗?”把岗哨又推了一把“呶”,大摇大摆地走去。把个岗哨弄得糊里糊涂,直到 也没弄清是怎么个事儿。这队伍过去了,又想,反正现在乱糟糟的,管他呢,认真个啥儿劲。
这些日子,3大队里又出现一桩不愉快的事儿。事情发生在炊事班,有一名炊事员是潍县时解放过来的。这人姓黄,思想落后怕苦怕死。平时情绪低落,曾流露出脱离艰苦环境的苗头。由于炊事班长缺乏警惕,既未上报,也未进行思想工作,以致他又串通其一伙的两人得到共鸣,一同“脚底抹油”开了小差。奔往到济南附近,打算合伙开个饭馆,做小生意为生。哪知解放了的土地与前不同了,到了任何地方都有明亮的眼睛盯着,什么人也别想在我新生政权和广大群众的注视下漏过。
这三人经过一番筹措,便动手开起了饭馆这一行业。可一天公安人员由街道干部配合下查其户口时,便对这三人审查盘问。由于三人在回答查问时,口径不一,讲得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公安人员便以特嫌将他们带走,那三人 不得不如实端出个人的底细。讲自己都是打潍县时国民党士兵,被俘后参加解放军的解训团,淮海战场上开小差跑到这儿来的。经审核认定 所交代属实,便由火车站军代表将其送上往前线运送物资的车辆转交原单位。就为此,大队正为这几个回来的人员开会。
会是由大队部管理员主持,大队机关所有人员全部参加。管理员在队前对大家反问:“同志们,大家请回答,当一名人民子弟兵解放军战士光荣不?”众答:“光荣。”“那么我再问大家一句,在革命队伍里,谁当了逃兵,耻辱不?”众又答:“耻辱!”“我今天不想多说话,由这几个人的老乡,现在是新解放区的民工讲话,看他们是怎么说的,大家欢迎。”鼓掌之后,见原来是刚解放不久的济南地区所来的支前民工,这位农民装束的担架队员上前就对那几个逃兵讲:“你们几个好糊涂啊(用眼在瞅着那三个抬不起头的便衣汉)。我是刚从被解放不久的历城来的农民。刚一开始大伙对解放军缺乏认识,就在打济南的几天中,看到人民军队的一言一行,完全是关心爱护咱们老百姓。他们攻城时尽量躲开民房不受破坏,城里边打来的炮火房子烧着了,还帮助救火;借东西随时返还,损坏了赔偿。济南解放后,新政府成立,农民又当家做主,土改分田地。地方土豪恶霸再也不敢欺压百姓,村里成立了农会民兵组织。农民都在积极生产和保田保家的青年参军和支援前线。这不,我也领队出民工担架队,来到前线。为什么,还不都是认清了,只有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人民才能过上真正的幸福安乐的日子。你们已经从旧军队被解救出来,当上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多么不容易呀。这样的光荣事儿被你们自己给毁了。想一想,你们对得起谁呀?”
管理员向民工队长讲:“谢谢你,帮助教育这几名不争气的战士。”接着宣布:“把他们三人先送进禁闭室关上三天,让他们在里边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向大家讲自己的认识,会开到这里结束。散会。”
在此休整期间,部队的供应有所改善。一是徐州解放,城市内所缴获的大量物资加上解放区支援的食品蔬菜、肉类源源运来前线,所以生活提高,可以使大家吃饱、吃好,营养状况也有好转。
另一方面是兵源得到大量补充。淮海战役中采取的基本原则是边打边补充,也就是以战养战。战士们称蒋介石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枪炮子弹、武器装备给我们运来,还是新式的美国造。兵的补充同样是改装换面,把捉来的俘虏兵,换上解放军的军装,下到班里,由老兵带着,掉转枪口,就是解放军的战士。所以我军的人马是越打越多。有的纵队,开始是一两万人,打了几次仗后,虽有大量伤亡,部队的人数竟增加了一倍多。对干部的减员采取补充措施,大胆提拔使用,战士升正、副班长,班长升任正、副排长,再排长升连长等。随缺随提,使之永不间断,保障指挥的连续性。尤其对俘虏的使用,完全打破惯例。潍县战斗解放过来的任正、副班长已相当普遍,个别的已升任正、副排长,济南战役过来的升正、副班长。国民党兵多为穷苦出身抓壮丁入伍的,解放过来以后,很快就自愿站到人民方面来,接受党的领导,并很快做出成绩。
部队快速发展壮大,3大队的卫生班也在调整。原来一个连的警卫部队,已扩编成为警卫营。调孙旭至该营任军医,大队内卫生班由高少文负责,班内黄新华调往警卫营二连任卫生员。由孙旭照顾,得以在单独工作中受到锻炼培养。
各部队除了在休整中对人员、物资装备补充外,正利用此阶段的宽松时间,大兴改造阵地作业,向前沿主力部队学习,孙旭也在指导卫生班里的人建设自己的安乐窝。
三
听说要挖壕改造阵地,营部的通讯班、饲养班、炊事班及司号员、文化教员等一大帮青壮年,全部带上家伙,向孙旭报到来了。大家都积极地响应,要挖好地道,建设这地下乐园,这也是一种地道战。
从前沿阵地传来的信息,现在对杜聿明集团只围不打,利用这一时间把地下的文章做好。当大仗开始后,可以存身住宿,又可吃、拉、撒及储藏都在下面,确保安全。所以向大家提出要求:“挖壕 步是要隐身,能防弹防空;二是可住宿。在此基础上要设法建造多种功能,而且要舒适。这就要同志们开动脑筋了,想点子,需要什么就造出什么,动手干吧!在干中找窍门,所要的东西在干中会亮出来的。”
首先是把通道挖好,打下基础作为入口,进去之后便是卧室,各班组先把自己的住处解决。完了就是向各处扩大空间,开辟储藏室,放粮食、弹药。此后才是伙房、俱乐部、厕所等,尽力争取应有尽有。这没有先例,全靠我们自己创造。事前先略加设计,在实践中使之逐步变成现实。
在正式投入战斗后,大家劲头都很高。只是开头进度比较慢,原因是严冬天气,地面冻土坚如花岗石。刨一镐去一点冰渣,不向下深入,怎么办?通讯班长提出用炸药崩,即集中刨上几个深的坑井,把集束手榴弹放进去,拉火施爆。轰鸣几处炸开了上面冰冻层,两尺深下去就是松土了。
大片的冻土被掀掉,各个班组就有施展的空间了。上午把入口通道完成,向深层扩大范围,所遇到的全为松土。这是好兆头,午饭后各班组便可自己负责各自的阵地了。作业人员做了调整加以分工,有挖掘组、运土组、后勤供应组。人停工具不停,有劳有逸,连续作业,夜晚轮番休息。施工照样进行,明显加快进度,只用了三天三夜,便按原来的设想,把一个小机关的人员和生活所需全装了下去。
营里领导前来检查,看后非常满意。认为这项工程搞得好,又是群众发挥的创造精神,给予大力表扬。从中指出,被困之敌,到时可能发疯,拼命挣扎。我们有了这地下存身之处,是 的防线,可保存自己,免遭损失。这一成绩不能小看,到时候其优越性就会显示出来的。
年关到了,在这广袤的原野上,炮声隆隆中欢度这别有风味的新年。该做一下准备,高高兴兴地庆贺一番了。首先是伙房为大家准备一顿可口的年夜饭,再就是自娱自乐编演节目。革命军人无时不在乐观主义中生活,何况这阵地上的年节,必须要过得尽兴才是。
这警卫营部里,都公认孙军医是有才的知识人,编演节目自然是首当其冲。现在又新来了帮手,那就是济南解放后参军的王教员。平时大家所见到的是他歌唱得好,胡琴也拉得惟妙惟肖,动听极了。没问题,大家都一致把眼睛盯着这两个人,就嚷嚷着:“看孙军医、王教员新年给我们出演什么好节目呀?”
孙旭自然要做准备。以往传统的节目多是自编自演的快板、顺口溜等简易题材。自从那次接受担任京剧《打渔杀家》的配角后,又尝试向京剧发展。在平日里不断同那些京剧爱好者学唱个片段,渐渐入了门,可哼上几句了。心里琢磨:“这次若登台,可试一下自己京剧的味道。当然不敢称什么水平,但是还好是在自己本单位,自编自演,不至于砸锅,就亮它一下看看。”于是下了决心,开始动笔措辞,编写起来。下笔时又在想,用何标题呢。那杨四郎探母不错,给这蒋介石放进去不就成了吗?于是就开了头:
“蒋介石,坐南京,自思自省。想起了,当年事,好不惨痛。我好比,瓮中的鳖,被困在水中。我好比,夹道的驴,有蹄难蹦。我好比掉队的船,飘摇海中。我好比,寡头的王,被抛在孤城。想当年,打内战,一意反共。只杀得,蒋家军,损将折兵。只杀得,孟良崮, 丢净。只杀得,失东北,又搭上北平。我本想在淮海,决战雌雄。又谁知,竹篮水,一切皆空。黄百韬,不争气,过早丧命。黄逸他,紧跟着,变成狗熊。邱、李、孙、杜聿明,就要送终。我有心,下赌注,把仗打赢。乃因我,四面楚歌,黔驴技穷。思江山,归蒋某,肝肠胆痛。想皇帝,稳坐住,泪洒在前胸。眼睁睁,全中国,都要姓共。我的上帝呀,我娘西屁要改天地除非是梦里的猴精(指孙悟空)。”
孙旭再复视一下唱词,略作修改,觉得还算满意,只有等待晚会上亮相了。现有了有利条件,就是请王教员用京胡为自己伴奏,二人成了很好的搭档。
四
我军正在喜气洋洋,准备迎接新年。可相比之下,敌军的状况可惨了。
自从12月6日我中原、华东两大野战军对杜聿明集团实施包围以后,主力部队不断从外向内压缩,包围圈在不断缩小。
根据中央军委毛主席指示精神,要我围敌部队只围不打。为的是吸引平津的傅作义集团,不使淮海战役无望而从海上撤走,从而增加将来渡江作战的压力。故将这20万人的混乱队伍紧紧卡住。
杜聿明如坐火堆,急得团团转,几次企图突围都未能得逞。一次冒险外突,因情报不灵,乱闯一通,结果把个孙永林的命给搭上,数万军队被分隔亦被我吃掉。告急让南京救援。老蒋派飞机空投物资,因里边缺的是吃食,抛下的大米却因无柴草不能做熟,就投大饼、饼干罐头。为争食造成你争我夺,内部官兵之间、两军之间群殴,乃至开枪动武。抢到手的,挨枪子毙命;未捞到的则嫉恨于自己的友军或顶头的官长,矛盾重重,四分五裂。
人是生物体,长时间不吃饭不喝水是要命的。短时可以忍耐,但时间是有限度的。为了求生,急了什么都可以不顾。包围圈内把所有军马都杀了垫饥;空投的东西只有少数人可以捞到,大多数人饿肚皮;士兵们到地里剥树皮拔麦苗,都是生嚼下肚,哪有不病亡命的;天冷取暖也够受罪的了,里边凡是可以点着烤火的全部用于取暖;拆房子劈栋梁、毁家具、农具,没啥烧的了就用炸药把坟炸开,取棺材板子;还有把用的武器装备、弹药箱、枪托都用作烤火的材料,什么也不顾了。
在这饥寒交迫的荒野中,兵营里不断有人为活命而逃出。两军相隔很近,只要一脱离阵地,很快便可进入我军防区。这就会每天都有不少前来讨饭吃的敌兵。
年关这一天,总攻命令尚未下达,守在战壕里和地上民房中的我军官兵,有条件按计划来欢度这元旦佳节。
节日伙食是可以改善,但好事竟让炊事班给办糟了。为什么呢,只因部队发展特快,补充新人太多。照理说,炊事班的活儿很简单,把生的做成熟的谁都可以干的事儿。在此可举一笑话:那是一位老乡在婚宴桌上讲的,他是一名厨师。用餐中大家闲聊,有人讲做饭也不容易。可这厨师讲:“那有啥难的,我问你们,哪个不会喂猪?”把大伙都说乐了。他就把做饭比作喂猪那么简单。可这么简单的营生,就出了洋相。年关的晚上,大家都在等待吃一顿美食,不料想,从伙房打来的全是一盆菜汤。问其究竟,连炊事班班长都自我嘲笑:“红烧炖黑烧,炖了一锅粥。这几名新编进来的炊事员,压根儿就未做过饭。把萝卜炸成丸子,又把大块肥肉放在一块炖。就这样把成型的东西都熬成汤了。
没办法,还有慰问的白酒端了上来,没有下酒的菜,只好用黄豆粒炒好拌上盐做下酒菜。
饭后,全体在大院内,围成一圈,开始出演节目。不拘形式的有二胡独奏,通讯班的快板,马车班的《苏三起解》,文书的独唱。这些结束以后,该由孙旭登场了,由书记周玉文(营机关负责文件工作者)的京胡伴奏。这自编自演的京剧引起在座的惊愕,这蒋介石经化装成秃头一个,下边都在拭目以待,不知是啥内容。按程序是京胡前奏,西皮慢板过门,孙开腔:“蒋介石,坐南京,自思自省……”在往下时京胡断了弦,拉不下去了。只有清唱,怎么回事。原来是这拉京胡的从未伴奏过京剧唱段,事前又未共同演练,只好一个独角坚持下来。虽如此,也算一项压轴的好戏,从收尾时下边经久不息的掌声可以证明。因是独出一格的自编自演,现实题材,生动有趣,难怪大伙评语:“孙旭这人就是不简单,有两下子。”
晚会在热热闹闹中收场,孙旭还在考虑着炊事班这几个“二百五”,节日怎能做出这种饭菜,好东西给糟蹋了。本打算把剩余的肉为大伙做几个菜,让大家品尝,弥补这“红烧加黑烧”的不快。哪知道,这些下田种地或战场上拼杀的壮汉,都像《水浒》中那些大块吃肉、大碗饮酒的李逵的性格。对吃肉,不吃便罢,要动口就得来上个1斤8两的才过瘾。经讨论那民主管理的经济组代表就没通过,不愿意零打碎敲。
年过去了。北边的平津战役已成定局,正在进行与傅作义的和平谈判,不久即将揭晓。届时北平得以和平解放,那么淮海战役所剩下的这一摊子也该收拾一下了。
济南的提前解放,得以有雄厚的大城市做支援前线的后盾。现从原医院派来手术医疗队,前来战地服务。是由原来孙旭他们的老师朱大夫带队。孙旭得知此消息,便迫不及待地,奔向团机关所在地要去见和迎接自己的朱老师。
五
医疗队被安排在团机关附近的一处民房内,二人一见面,都高兴得要命,有说不完的话及经历传闻。医院目前状况,特别是关心老班长有何变化?朱大夫告诉他:“医院现在的变化非常大。先说那老班长,医院发展壮大,与院平行的党组织改称院党委,那老班长便是这党委的张书记。工作可忙了,张书记特别关心我的成长,我已递入党志愿书,张书记答应做我的入党介绍人。正好这次支前任务,责成我带队,实际上也是对我的一次考验。医院已完全现代化,有工作人员五六百人,各业务科室已分别设立。装备不断加强更新,并已配有各种专家队伍,充实了大量新生力量。你要是再回去看一下的话,会觉得全是新人,都不认识了。”
在问及妇女教养所的情况时,朱老师告诉他:“那里早已换了两重天。首先领导上强调,不准任何人再提这些人以前的身世,以免 其自尊心。现在全都是工人身份,穿戴装束与普通人没有两样。教养所的牌子早已更换为市办被服厂。除原有学员全部留用外,又招收大批男女职工。过去的女学员,已经开始一个个地成家立业了。
孙旭听了自己曾经洒过心血的地方,几个月来变化是如此之快,为自己所始料不到的,心中感到特别欣慰。
朱老师还告诉他:“遗留的那些性病问题,说这病的完全解决尚需延长一段时间。原因是济南药厂虽恢复生产,但我们的生产能力还不够先进。有些药品,自己生产还有一定困难,这就是因我们的底子薄所造成的,对其中的一些重症顽固病例一时难以消除。市内采取的方针是,将现有条件用上,将前线缴获的药品加在一起,双管齐下,剩下的只好动用外汇向国外购买。本着中央的精神,决心在一定时间内,要让这旧社会遗留下的丑恶病种,在我们国家的地面上绝迹。”
孙旭问朱老师:“您看,来一次前方不容易,趁现在大仗未打起来的当儿,可以体验一下在前线的味道,不知有什么要求没有?”朱老师说:“我是想在这里有所收获,但不知是否能够做到?”孙旭问他:“你可以提出来,尽量帮你满足。”“我在想打打枪看行不行?”“这事儿呀,在这里没什么问题,我同你到我们营部去,向首长讲一下,我看问题不大。”其他一些跟来的人,一听说要打枪,都趁机想过一下瘾。孙旭也不加推脱,心想人家这老远来这里支援工作,上一次前线是难得的机会。就说:“那好,我回去和领导说一声,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医疗队员这时尚在待命,便随孙旭一起来到警卫营部。孙旭让大家暂在外边等着,个人进入领导办公室,向营首长请示打枪的问题。营长表示同意。现在经休整弹药比较充足,这些来自后方城市的知识分子提出此种要求,部队应予以满足。于是把这项任务交由通讯班负责具体安排。
孙旭把营长的指示向通讯班做了传达,班长指定一通讯员小宋担任教练员。先为这些医务人员讲基本知识,做一些准备工作。因武器的使用,不同于放鞭炮,应有一些基本要求。孙旭把请示的结果,转告了医疗队的同志,立时大家都高兴起来。
不一会儿,走进来这名宋教练员,身背数支步枪,同大家见面后,说是奉班长之命,来教大家实弹射击的。这支由6男4女组成的便衣队伍,很有兴致地开始听这小教练员的讲解:“步枪主要部件分为枪管、枪托、背带几大部分。枪管部分为主体,有准星、瞄准器、枪栓各部。主要结构在枪栓的部位,有弹簧、撞针、保险、卡笋等部件,及附有弹夹、弹仓。非专职人员不一定去死记这些名称,关键是掌握如何使用。 要打响,第二要准确,再一点是避免发生意外。”宋教练一边讲解一边操作,并进行分解拆卸,说明拆卸不一定掌握,因那是枪的主人即战士的事儿。”
教练进一步讲到枪的使用:“打枪可分为立射、卧射、跪射不同姿位。我们今天是讲卧射,要有依托。举枪是左手在前,手掌转向上扶持枪身,右手紧握枪托,食指扣向扳机,枪托贴腮,先行瞄准。要领是:‘左眼闭,右眼睁,小缺口对准星。’沉着,屏住呼吸,瞄向靶心,稳准击发。”
这些来自城市的技术人员,很有兴味地在听小老师讲解,并在下边议论着:“没想到这么一杆枪竟有这么多的学问,干什么都不容易呀!”
“今天就算预备课,讲解示范完毕。每个人把枪接到手,亲自体验一番,就此结束,等待明天的正式开枪。”宋教练讲解完离去。
第二天上午,医疗队的同志饭后集体来到警卫营部,他们先由孙旭接待。并通知了通讯班,班长带领几名战士,扛着靶牌和持着红旗走了过来。让全体队员到门外列队站好,按军事操典发出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目标正前方,向前齐步走!”
这一小队便衣队伍,很整齐地拉队走向前方设置的靶场。
通讯班长这时以指挥员的姿态在队前严肃地强调:“同志们,今天正式安排大家实弹射击。要求大家一定要严肃认真,因为这是真刀 ,弄不好是 人的。所以必须听从指挥,丝毫不能松懈马虎。前面就是射击的靶场,因在战时的时间非常宝贵,希望要抓紧。我给大家先做一遍。目标一定要瞄准靶心,开始。”
班长就地卧倒,手持步枪,按讲解的要领朝前瞄向已竖好的靶牌。看到监靶战士手持红旗,司号员吹号发出信号。前面人员全进入掩体隐蔽后,便扣动板机击发“砰”的一声,号音传来,并见小红旗双双竖起,这边的记分员马上喊:“打得好,中红心。”
朱医生不解,马上向班长询问:“这么远的距离,在这儿怎么就知道打得好坏?”
班长遂把这知识介绍给这些门外汉:“打靶中要有自己的信号联系。一是避免误伤,造成事故;二是可及时得知中靶结果,记录成绩。一般是这样规定的,拿旗作标志,‘一上二下三摆动,四左五右六不动,七方八圆九交叉,十环中心红旗擎。’刚才两面红旗同时举起,报来的结果就知道打的十环中心。如果脱靶,就是小旗向外一摇,告诉你是吃‘烧饼’。”
班长示范完毕,这些急于上场的医务工作者都等待得心急火燎,现该轮到他们上场了。但真正要出台就开始心情紧张,谁都怕 个打头炮,怕出洋相。故还是你推我,我让你,恐弄不好,有碍自己的面子。这时班长临时决定,按大小个儿排列,依次让高个头的先上阵,这就没话说了。
大家逐个地进入阵地位置,都每人放了三响,过了一次枪瘾。结果是 的成绩是中2靶,15环。有者中1靶,有3名全吃“烧饼”。班长总结时说:“这不意外,刚打没有基础肯定打不好,下次如有机会,肯定会提高的。”
打靶收场,孙旭向班长说:“辛苦你们了,请先回去吧。我再带领他们在这周围溜达一下。”
通讯班的同志回营部后,孙旭向医疗队的同志讲:“请你们有机会再看看我们在阵地上的杰作。”朱队长听了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说这杰作指的是什么,只是跟在后面向前走着瞧。孙旭领大家走到壕沟处才讲:“你们在后方城市里可以住高楼大厦,走的地面是光滑的油漆马路,可我们在前方是不具备那种条件。这是靠我们的两只手,建造的是另一种生活所在地,你们可以看。”孙旭在前面引路,经入口走下2米深的壕沟,顺斜坡深入地下广阔的卧室。人站起来可超过头顶。以此可以防弹,再向内分隔不同的功能处所。什么储藏室、俱乐部呀,厕所、卫生室等一应俱全。浏览一番后问大伙觉得怎么样?大家这才弄明白,原来所讲的杰作就是一套系统地下壕洞。都赞叹不已,都说战士们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情绪竟是这样乐观,发挥巧妙的创造力,的确令人敬佩。不简单哪。这样好的军队还愁不能打胜仗吗?
观赏完毕走上地面,漫步在这一望无际的淮海平原。地上结有冷硬的冻土,到处可见冻成冰块的尸体,尚无人掩埋。因该场战争规模过大,死伤惨重。难怪战士们说:常在晚间走路中被死尸绊倒。战争是残酷的,这景象就是见证。
孙旭一边走着一边对大家讲:“这次所发起的淮海战役,是中外战争史上的一次 的决战。其规模之大,人员之多是空前举世无双的。”说着见大道上拥挤着车轮滚滚的运粮车队。同方向是满载着物资向前撵的队伍,反方向的空车是任务完成往回返的队伍。这公路被挤得水泄不通,都在拼命争相急忙赶路。孙旭指着这壮观的洪流讲道:“不要说别的,仅就民工支前这一项,在济南战役中,山东就动员了有50万人的民工队伍,小车出动多辆啊!可想淮海战役该是多大的数字,更不得了啊!这民工队还是宣传队,他们来自解放区。土改分了田地,又有高的政治觉悟,他们走到哪里,把宣传工作就带到哪里,所起到的这方面的作用,甚至比起我军的军政干部还要大。我本身就有此体会,我们所捉的战俘,让民工在他们面前现身说法,能够引起这些旧军官心灵上的强大震撼,从而促进其思想改造。”
孙旭又在向大家介绍淮海战役的进程说:“淮海战役按计划分三个阶段进行。自11月6日发起, 阶段以22日黄百韬 身亡结束。
第二阶段是12月5日对西线的黄逸兵团攻击,于双堆集苦战到15日,激战异常艰苦。是因其装备好,机械化程度高, 黄逸被生俘,而其下被歼10万多人。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两大野战军主力紧紧把杜聿明三个兵团围困在陈官庄地区。原定是只围不打,现在该到开炮的时候了,我们所要等待的就是这一盘棋。”
说到这儿,医疗队的队员都对整个战局有所了解,也明确了自己即将面临的任务,心情都无比兴奋。在这即将临阵迎接战斗的前夜,都在思索着这一天将是何种情景的猜测中离开了。
孙旭在回单位的路上,脑子还在不停地转绕。心想这战役的第三阶段,马上即要来临,自己作为卫生战线的一名干部,在加紧思索,还有哪些工作需要去做。应尽力想在前面,避免到时干起来显得被动。
首先想到的问题是战时的特殊感染,应防止破伤风。孙旭考虑原来已注射一次破伤风类毒素,在开战以前应补注一次。作为强化,使效果巩固,加强预防能力。第二项是这天寒地冻的严冬,战士野外作业,保暖是一项重要内容,尤其在夜晚值勤上岗,更易引起冻伤。现供应虽有改善,但仍处于艰苦环境。吃不好,营养跟不上也会影响战斗力。带着对部队战士的关心,便独自向基层走去,要深入连队做调查研究。
孙旭来到一连,找到卫生员小任,向他讲淮海战役第三阶段,歼灭杜聿明集团的总攻即将开始,应有所准备。决定全连指战员再补注一次破伤风类毒素,命他马上去营部领药。再一件是为连里上一次卫生课,重点是如何防冻取暖的知识。天寒防伤风感冒。希望把这两项工作抓紧。交代完毕后又自身走向二连。
二连的卫生员小黄工作能力较弱,独立工作尚有一定困难。这要靠上级对其关照,加强培养。决定注射类毒素自己加以协助完成。上课孙旭先把提纲拟好,交给小黄讲授,自己在一旁助阵。讲课的内容还包括战前要做的急救知识。考虑新战士比较多,应从裹伤包的使用做起,让每人可掌握自救和互救。这对保障连队的战斗力是必要的一环。
孙旭回到营卫生班,检查一下尚有部分营养品,包括多种维生素、钙片之类加鱼肝油等。因数量有限,不能搞平均主义,只好选择用于患病体弱的战士及营连指挥人员,以保障他们的身体健康,在战斗中加强指挥能力。
六
善于动脑筋思考问题这是孙旭的长项,又在想到后方来的支前医疗队其所在地应加以选择, 能与自己靠得近一点。其理由是战斗中进入壕洞较为安全,仗打起来便于在其中工作;再是更加接近前沿,符合对战伤的早期处理、增强治疗效果的原则。更主要的是自己朱老师亲自带出来的,不论人缘和工作习惯都比较熟悉,有利于工作的开展。按目前条件,在解训团范围内还找不出第二个有自己这样的人选,这是实话实说没错。当把自己的一番理由提供给领导和医疗队时,皆得到认可,那就说搬就搬。
医疗队搬来驻在警卫营附近,先由孙旭帮助安排一农家院落,分男女宿舍住下。就餐也同警卫营一起开伙。地壕是备用住所,大仗未打起前先住在地面上。
又来了这多的帮手,三个连队加营机关的预防注射很快完成。孙旭便带领朱老师下到大队的所在连队,以了解战俘的生活。朱老师觉得新鲜,非常有兴趣地跟着下去。
他们来到三大队的 连,孙旭告诉他,过去抓的俘虏一窝端,不论官兵一起收。现在变了,只留当官的,士兵可以马上编到我军连队,换上军装,由老兵带上,就可倒过枪口对准国民党。而今只留下那些戴大檐帽的官长。连队门外有持枪站岗的警卫战士,他们走进连部同干部们打过招呼,再由文书陪同进入一所房间。文书向被管教的学员交代完毕回去后,孙旭向室内3名不着帽徽的军官讲:“我,大家都认识,这位是从济南市来前线支援的医疗队队长,负责为大家治病做手术。我想这一定会受大家欢迎。今天我领来和大家见见面,有事好便于联系。他也很想了解各位的一些情况,希望你们能无拘无束地相互交流一下。”朱医生开口讲:“孙医生已介绍过了。我姓朱,大家就叫我朱大夫好了。我初次来,想了解你们被解放过来后的一些情况。希望咱们之间以朋友的身份交谈,好吗?”“当然可以,那您问什么问题就随便问吧?”那个坐在室内靠前的一名大檐帽先开的头。“我先问您是哪个部队的,担任什么职务?”“敝人是黄兵团所属63军的一名小校营长。”“请您谈一下您是如何被俘的?能把这经过谈一下吧?”“好的,我可以详细地告诉你,黄百韬组建第7兵团,要求把我们63军划归他指挥。10月份到达新安镇后,因广东人来这里水土不服,闹病的不少。军中士气低落,这时蒋介石就临阵换将,让陈中章担任63军军长。这人骄横自大,再说新来上任,上下不熟悉,指挥动作不协调,影响战斗力。在从新安镇南下时动作迟缓,被共军追上给丢了一个团。情报不灵,打到 ,自己连交战的是哪个部队都不知道。后来跑到蜜湾,因孤立无援弄得全军忍饥挨饿。计划西进渡河,可河西岸早已被共军占领。渡河不成被打回来,经过激战一夜,外围全被共军肃清,我们死死地被围困在这镇子里。军部向徐州求救,徐州派来飞机空投,并要求“固守待援”。运输机在上空因不敢低飞,扔下的物资大部落向共军阵地。而落在我方的东西也是被你争我夺闹得一团糟。军内还有的师长临阵脱逃,咳!这样的军队怎么会打胜仗呢?我们曾在陈中章督促下几次突围,都因共军作战勇猛而使我们伤亡过大未能成功。后来共军集中火力向镇子里猛烈攻击,由外向内,不断突破我防御工事,两军近战。显然这是共军的专项,我们根本不是对手。陈中章看事不好向运河边逃去,而被我们的广东士兵骂了一句:‘丢你老母,怕死鬼。’给顶了回来战死在乱军营中。我们一部分中下级军官,眼看要全军覆没。抱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信条,躲在一所房子里,只等待共军打进来,便一齐举手缴枪,当了俘虏。”孙旭在一旁补充说:“看,这就是我们一个纵队(一个军的编制)消灭一个军的先例。”
朱大夫又随意向另两人发问,内容也大同小异,皆是依赖于武器装备的优势,轻敌加上领导层的瞎指挥所造成的惨败。但更深层的原因,是这些像他们持一定反动立场的上层人士,未必会清楚。那就是战争的非正义性,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结果。
朱大夫又问及这儿的生活情况和解放以来这些日子心中的感受。
坐在中间的另一名旧军官说:“我是济南王耀武的部下,是在一个团内当副官。说实在的,在以前我对那些穿土布衣服,用缴获日本鬼子的破烂武器,土喀喀样的军队,认为哪能是我们国军的对手。我在打开济南被俘时,心里还是不服气。曾说过:‘你们是侥幸取胜,根本不正规,不然就拉开战场,重新再打一遍,看谁赢。’可是我错了。你看人家那个军队,打仗不完全是靠武器的好坏。单就齐心协力这一条,我们国民党军队是永远也学不会的。常言说:‘人心齐泰山移。’济南城防工事那么坚固,人家说要突破,就给爆破一个大口子。上城墙、爬云梯,前赴后继。 个倒下去,第二个顶着跟上来。死那么多人都不怕,还是拼命向上爬,上了城墙,面对强势的围攻,后续部队硬是冲上来占了上风。这种精神在国民党军队里是看不到的。所见的是当官的用枪逼着往前冲,都不管用。拿生活来说,我刚过来时,曾和这里的人顶过牛,抱怨伙食不好。发牢骚说:‘你们自己吃好的,让老子吃这猪狗食。’可连长领我们到了连部亲眼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事实,就一下子给把嘴堵住了。原来他们是在执行优待俘虏政策,俘虏中的尉官、校官吃中灶,解放军他们的官兵一样吃的大锅饭。我一看他们连部打来的是玉米面饼子,大家一起夹饭盆中的萝卜条,可我们都是捧的小米加大米做的二米饭,加白菜炒豆腐。这在前线供应紧张的条件下,我们想想真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哪!”
朱大夫同这些人交谈,看气氛还算平和,能够说出一部分心里话,就把自己的心迹掏出来,心想也许会对这些人有所帮助,就说:“我和大家有幸直接交谈,感到愉快。作为初次接触的朋友,不妨也把我的一点根底向大家谈谈。首先说明,我可不是解放军的成员,原来同大伙一样,也是蒋介石的一名忠实信徒。我早先认为蒋先生是孙中山的密友,定是三民主义的坚定执行者。所以曾崇拜过他,认为他所领导的都是革命行动。内战打了起来,随着形势的发展,特别济南这一仗的前后,使我完全改变了态度。你们看,这位军医(指孙旭),论关系,他还是我的学生。这师生关系处了几天,而是我从自己的学生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别的先不说,解放军一进城就发布命令,‘约法三章’,军队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一切为民生老百姓的利益着想。人家一不上烟馆,二不进妓院。倒是在打扫城市环境卫生,还一个碧水蓝天的同时,又紧接着清除军阀统治中遗留下来的污泥浊水。一声令下,把个乌烟瘴气的纬8路烟馆、妓院来个大扫除。而且把过去的烟民、妓女全在短时间内给改掉恶习,改造成新社会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这里边就包含着我的学生孙军医的功劳。忠告兄弟们一句:不管谁主政,千古至今,这条不会变,即‘顺民心者得天下’。你们看解放军、共产党为什么能打胜仗,为什么会得到全国人民的支持。单看这战场上的民工队伍就知道了。那是上百万的农民大军,都志愿倾家荡产抢着来支援前线的呀。难道还不明白吗?这就是人家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换来的呀!”
这几名当官的,听了朱大夫一席话都讲:朱大夫这样开明,很值得我们兄弟们佩服。我们在这里受到良好的待遇,也会经过不断改造,感情也在逐渐变化。将来都会使我们成为新中国的公民,到时凑到一起很好地庆贺一番!“那就一言为定!”“对,一言为定!”
谈话完了正值中午开饭,通讯员来通知,让两位医生去连部用餐。孙旭接受了这一要求,陪同朱医生与三名学员告辞,来到连部。连长指导员热情接待,并已把两人的饭菜单独摆好让座。朱医生很受感动,吃的是小米饭,白菜炖粉条。就问一下:“他们俘虏吃的什么?”通讯员告诉他:“他们吃得比我们好,是大米饭,白菜炒肉片。”
下午2点左右,突然有4架轰炸机由西向东飞来。在解训团机关上空开始掉头向下俯冲,连续向下噼里啪啦丢下炸弹,还有燃烧弹。立即使地面浓烟滚滚,布满深在的弹坑,有几处房屋倒塌,且大火熊熊燃烧起来。孙旭及小赵、小马等人纷纷跑向燃烧点,提水救火,并赶往有受伤的人员处对其加以抢救,迅速包扎止医院。许多军人、民工一齐上阵救火,抢救室内物资。孙旭等几名医务人员深入倒塌残屋,在寻找受伤人员。发现有负重伤死亡的,其中包括几名战俘。除运走一部分外,尚有留下的就地处置。一例是下肢开放骨折,正大出血,孙旭已给上了止血带控制住,这样伤后送路上会产生危险。另一例是头部炸伤,及一例胸部炸伤造成的气胸,恐路上窒息死亡。这4例伤员在 时间得到及时合理手术处理,挽救了生命。
之所以出现飞机突袭的情况是因为被围困的杜聿明集团,在蒋介石的催促下设法突围,老蒋派来飞机给运来部分物资,加油打气鼓励其冒险。同时又跟来几架轰炸机,给鸣锣开道所造成的。结果还未等全部行动,就被我围在外面的部队,一顿猛烈的火力给压了回去。
在这被炸伤人员的三台手术中, 处理那头颅损伤。先将头发剃光,冲洗消毒。弹片所在部位不深。主刀由朱大夫上台,孙旭做助手。开始进程顺利,只是嵌在颅骨上的弹片较紧,不易取下。因当时国内对颅脑手术尚处空白,医疗队并未带来相应手术器械,故一时遇到困难。朱大夫对该项手术也缺乏经验,延误时间较长,由此出血较多。伤员已开始出现休克。必须马上输血,这要求一提出,先在警卫营战士中得到响应。每个指战员在战前都验过血型标在帽檐上,大家都志愿报名输血。朱大夫对排在前面一个班的战士,先由跟来的检验员复查血型。伤员是A型,选用该血型者5人,其余打发了回去。只留下这几人中,限定每人毫升。这0毫升血液进入血管,保证了手术的持续进行, 取出了弹片。手术完成,伤口未达颅腔,经缝合包扎后,伤员情况稳定后运走。
技术水平的进展是有时间性的。这在全国尚未解放、经济贫乏、科技极端落后的状态下,竟能在 线完成这涉及生命中枢部位的手术已是难能可贵的了。对这支前医疗队本身也是一重大考验,担着相当大的风险,很不容易呀!
事后清查中,这次的教训是深刻的。造成损失的单位全是解训团的第3大队。因队里的干部一位排长正在对学员谈话,飞机来了未采取有效的防空措施。致使一名排长牺牲、一名警卫战士负重伤,其余的6名伤员全是这里的战俘学员。
孙旭来到支前医疗队,坐下来与队长加全体队员座谈该日手术过程的体会。队长认为:“首先肯定,这次医疗队搬家是搬对了。如果不是这样,手术绝不会如此及时。因快速处理,保住了几条生命。拿那例开放性气胸来说,胸腔本来是密闭的保持负压,内有重要脏器肺和心脏,这开放气胸造成与大气相通,可致肺萎缩。如不是及时手术封闭,很快就窒息死亡;第二是战士都已验过血型,并加明显的标记,这为手术用血提供方便,否则我们 那台手术就无法收场;第三遇到一例头颅损伤,虽比较表浅,弹片也易于触及,看来很简单,但这是一门专业性很强的颅脑手术,目前国内只有上海等大城市内有此设备。像我们济南地区尚无此方面人才。老实说,我是搞创伤的,还从未涉及这一领域。实在是冒险,好在大家共同努力,总算把这台戏唱下来了。”
孙旭听完朱老师对本次手术中的问题,都全面做了分析,很具体。等于是一次很好的总结,表示完全同意。接受这初战的经验教训,下次会有所提高,信心也更足了。
七
在对待杜聿明部只围不打的日子里,处在我军包围中的三个兵团,早已四分五裂。这余下近二十万人,拥挤在陈官庄一带方圆几十里的地面上,看不到一处房舍。所有民房全被这群强盗扒了墙壁,掀了屋顶,将木头用于烤火取暖。百姓所有东西尽被抢光,麦苗树皮也被填到肚里。
被包围的兵团,随机处理飞机投下来的物资。看是弹药,便把弹箱劈开用来烤火,子弹、炮弹任其散落丢失。如遇罐头大饼类食品,则蜂拥而上,你抢我夺。在下边的贪食抓住不放,上边的捞不着就用脚狠踢,再加上空投物的狠抛,手抓吃食的大兵就被压成肉饼,狼狈透了。要不就是两军各有领队的集团抢夺,互不相让,搞得相互对立,乃至动起武来。用不着共军出力,自己内部就在大量抵消军力。据每天由里边逃出来的官兵们讲:“那儿简直是一片活地狱,是魔鬼的天下。”
拿其上层军官来说,兵团司令邱清泉,已知自己到了穷途末路,便大力酗酒,唱《霸王别姬》,基本不料理军务。单等着何时去见“阎王爷”。指挥首脑如此,下边的状态就可想而知了。飞机场变成了黑市、赌场。当官的把搜刮来的银洋,金圆券①用来豪赌。香烟、大米天价出售,一斤大米可换成一个元宝或金条。所在地的妇女算是遭了大殃,加上徐州出逃时被挟持出来的一批女学生,均遭到这群野兽的大肆蹂躏,甚至小女孩、老太太也都不被放过。弄得整天撕心裂肺地惨叫,民不聊生。试想,别说20万人的溃军,即便是再多的人马,还会有战斗力吗?纯粹变成一摊烂泥,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处于包围圈里的蒋匪兵,因难忍饥饿,为找吃的,每天都有跑向我军阵地来的投诚者。不少对冻饿难以忍耐的士兵,不顾当官的威吓,冒着后边自己人开枪的危险,跑到我方急不可耐地要饭吃。我们的炊事员则十分慷慨地满足其要求。看着他们对馒头、包子狼吞虎咽的丑态便说:“伙计,别着急,管保让你吃饱。”当填饱肚子后,还给往兜里揣上一些让其带回去。这些连吃带拿的士兵回去把实情一讲,就一带十,十带百地成班、成排乃至一个连全都跑了过来。每当我军开饭时,大家便一边自己吃着一边用筷子敲着饭盆碗碟高喊:“蒋军弟兄们,开饭了啊伙计。包子饺子管顿吃,来吧!我们热情招待。”因都相隔不远,说话都可以听清。这一喊可真的吸引成队的陌生人跑过来,不客气地抓起好吃的东西就向嘴里猛填,有趣极了。
医疗队的朱大夫他们一伙,对上述趣闻,只是听讲,还未目睹过。孙旭则有意地请他们来到前沿看看这难得的一幕。
孙旭亲自办理,到了前沿与9纵的负责人联系好,安排这医疗队的人员进入工事内,保障安全。让他们亲自看一下我们在这里是怎样做对敌瓦解工作的。
次日早饭后,营部通讯员把医疗队护送至前沿坑道内,这时敌我双方因这时的特殊条件,都暂停使用武力。比较温和友善,故较安全。
在一个团政治处的掩体内,只见一位宣传员用喇叭筒对敌方喊话,对方无更多反应。再把医疗队他们的位置前移至我营指挥所,有的战士在用六O炮将装有宣传品的传单发射到对方阵地,见那边出来许多士兵争相抢着,同样也有人在用喇叭筒喊话。为了让这些好奇的客人体验一下这新的感受,宣传员把话筒递给了医疗队的女检验员。这位女同志一时紧张,不知说什么好。另一位宣传员把已经印刷好了的讲话内容交到她手里。于是便照文宣读:“蒋军弟兄们,你们饿了吧?冻坏了吧?请快些过来吧,解放军优待俘虏。我们这里为你们准备了大饼和肉包子,管你吃饱不受冻。放下枪来就是朋友。不要再为蒋军卖命了,让我们一齐携起手来,打到你们的家乡去,解放全中国。你们的父母妻儿在等着你们回家团圆哪!”
这清脆响亮的声音,引起了对方的惊奇,立即在那里的掩体里爬出来3人,耸耳细听,并向这边观望。话音落下,便见三五成群的蒋兵由对方跑了过来。这医疗队的同志,心情分外激动,一下子就看到自己的胜利成果了。
面对今天这一特殊情况,为了便于医疗队的同志体验生活,连队里也把开饭时间提前。送上阵地里的是糖馒头、油炸花生米。原因是年已过完,慰问的肉食已用光了。就这样的东西,对饿急了眼的蒋家兵也有巨大诱惑力。大家把糖馒头拿在手里,医疗队同战士们一起,用自己的筷子、勺子敲打着饭碗饭盆,大喇叭也在呼叫。齐声喊:“开饭啦,蒋军弟兄们,饿了吧,我们这里给你们准备了热气腾腾的糖馒头。过来吃吧,管你们的饱,来晚了可就没有了。”霎时,从对面阵地上一下子跑过来十多个蒋军士兵。那里也没人阻拦,过来后,被我军战士拉进自己的掩体。这些人踉踉跄跄地抓起糖馒头就往嘴里塞,动作特别粗俗。战士们和炊事员也不多去计较,只是说:“慢着点,有你吃的,保证管饱。吃好了愿回去还可以带上几个,愿留下不走我们欢迎。”有几个吃饱后,揣上几个大馒头捧一下子花生米往回跑。有几个说不走了,愿意跟着你们一块儿干。
医疗队的同志,今天感到特别开心。亲自来到战斗的 线不说,还看到敌对双方竟出现这样离奇的场面。这一回给自己的经历增添了一辈子难忘的镜头。
八
有一天将要掌灯时分,突然过来百十人的整个敌军连队,到了警卫营二连。这在当时,也并不稀奇。因这包围圈在不断缩小,里边不断在挨饿受冻的煎熬中,非战斗减员一天天在增多。为闹饥荒人员外流已经失控,逼迫当官的也只好默认这种状况。杜聿明曾向自己的部下发话:“只要不带出武器,用什么方法去找吃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要追究。”所以成排成连地向我军阵地跑来也就司空见惯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投诚的,当然是好事。可是他们一进来就要吃东西,连队首长和大部指战员都去押送战俘走了,只剩下炊事班和几大员, 的官衔是一位排级的文化教员。这时连里一切工作皆由其负责主持。如果来的人老实听摆布,那倒很容易予以安置,谁知道这时所遇到的是蛮横发浑的家伙,想撒野。文化教员是老兵李中太,对来的人们讲:“弟兄们,放下武器来投诚,表示欢迎。可是现在领导人都不在,加上这几天用餐压力大,粮食用光了,暂时还接济不上,让大家暂时委屈一下。先安排休息,明天一早粮食运来就给大家开饭。”听这么一讲,有一个络腮胡子、戴着大盖帽的粗胖家伙不买账。声嘶力竭地煽动起来:“弟兄们,我们的目的是来干什么?”众齐喊:“要饭吃。”“他们现在不给吃怎么办?”众连喊:“抢,抢!”眼看着一个连的人要起哄,这还了得。文教当即威严地下达命令:“通讯员”“有!”“把机枪给我架起来!”“是!”“看谁的胆子大不要命,马上给我用机枪点名!”接着连部的通讯员、理发员、卫生员、司号员、文书等都一齐持枪站立起来。文教又把连长留给他的驳壳枪对空“叭叭”射了两声震响说:“谁想闹事儿就地正法!”通讯员也用机枪对空打了一通连发,转身拿枪指向那领头闹事的匪军官:“这里是解放军,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如不老实,马上送你回你姥姥家去!”这家伙一看这阵势,马上“霜打的茄子”蔫了。耷拉下了脑袋,不吭气了。连部这几位大员分头把这一帮饿鬼安置起来休息,单独把这捣蛋的出头鸟放在一个房间里“吃小灶”。待连领导回来后,汇报再决定如何处理。
连首长先后回到连部,听了有关事情经过报告。经过研究,决定采取严厉措施给这领头的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鉴于我军的优俘政策,不能打骂,更不能处死,只能策略地采取适当方法对其教育。连长准备先分头到下边去了解他的身世和在反动军队中的作为,找他的软肋,从精神和思想上给予冲击。卫生员小黄在这方面起了不少作用。因其工作性质关系,可深入到这批俘虏中看病送药,和他们接近,很自然地掌握其具体真实情况。这些昔日的士兵们和这位小黄医官熟了,无话不谈,打消了顾虑。便把他们这混账的顶头上司的底子端了出来,让其显了原形。
经下边采集到的材料证明,这人姓纪,浙江宁波人,同他的老子蒋老头是老乡,说家乡土话也是有不断“娘西屁”的口语。在家时是一个赌棍混混,输了钱躲债混进“国军”。蒋介石这人好拉帮结伙,凡是沾一点亲故老乡之类的,大多都会照顾给个一官半职,目的是好为自己卖命。就这样使一个本来不学无术的癞皮狗竟爬上连长的宝座。虽没什么本事文墨,但当了官总要学一点官腔摆摆门面。在下级面前好唬唬洋鬼子、吓唬老百姓。自从学会了“蒋委员长”的四条训令:“明礼仪,知廉耻,负责任,守纪律。”便成了他发威的口头禅。
每当天天列队点名,他官气十足地队前一站就开了腔:“蒋委员长诫。”士兵从稍息的姿势立即将前面的脚向后并拢,“咔”一个立正。“稍息”。“喳”一声又全伸出来。“明礼仪”,“蒋委员长诫”。“咔”又一个并足立正。“稍息”。再“喳”的一声全伸出来。“知廉耻”,大家刚稍息伸出左足还没停歇,他又来了一个“蒋委员长诫”,“咔“的一声还是并足立正……”就这样他的蒋委员长诫,下面撤脚,再稍息,地面再伸脚,形成了机械动作的声响,咔嚓咔嚓的,令人心烦厌恶。根据这纪的谐音,都称他为“机械化”。原本地痞恶棍的他,当穿上这二尺半(军装),腰里挎上盒子炮后,自然就不知自己的老祖宗姓什么了。整天抽赌,下乡抢掠,奸淫烧杀无恶不作。打骂体罚士兵,更是家常便饭。大多数的士兵都是抓壮丁拉夫来的,再受这种摧残虐待,难免有人开小差逃跑。当被捉回来后,便是一顿酷刑皮鞭抽打,甚至开枪处决。当时一个连的编制是百多号人,减员后也只剩下三分之二或仅余下一半人员。这所缺的空名他照样领饷不误,把这钱就下了自己的腰包。如果上边军部来人核实,他会从别的连队借来人顶数。上边的人在队前点名,点的是张三,借来的李四不应声,他会在队伍后面踹你一脚:“娘西屁,点你的名字了为什么不回答。”“有!”
利用这样一个活的典型,连队借战斗空隙召开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诉苦大会。在指导员主持下,发动姓纪的原部下,针对其一桩桩罪恶事实,对蒋家反动统治进行血泪控诉。首先上台的是他的一个勤务兵。一上来就把自己原来的顶头上司的脖子一按喊道:“姓纪的,你还想到有今天吗?我受你的气,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你整天吃喝嫖赌抽大烟,干尽了坏事。还要我陪伴着你,稍不顺心就拿我撒气。我脸上被扇耳光子整的鼻子都歪了。至今脖子都发硬不敢转动。”有一个士兵挥动拳头上来大喊:“‘机械化’你是人养的不是?你把我拉来当炮灰不算,把我姐给糟蹋死了,老母亲被逼死,弄得我们家倾家荡产。我真想把你宰个千刀万刀解解恨!”再一个他的下属班长,气得声泪俱下地讲:“你说你这个匪连长还有人性没有?你好事没干,坏事做绝,让我带着弟兄们为你帮凶。下乡抢夺不说,还专门祸害人家的姑娘媳妇。有时找不到年轻的,就拿老太太遭殃。学着小鬼子的残害方法,实施兽性蹂躏。你到底是人还是畜生?弟兄们不满你的行为,对我们非打即骂。我班有几个弟兄都叫你活活地整得送了命。你却拿着这些人的空饷下自己的腰包。”
会场上不断呼着口号:“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坚决跟着共产党走!向敌人讨还血债!”此起彼伏,群情激愤,一个个都在举手要求发言。高潮时群众一齐站立起来挥舞拳头,真想把这个败类砸成肉酱。指导员一看火候到了,就发话道:“会就开到这儿,我们的任务还很紧,以后时间多着呢,有话还有机会让大家讲。”再转向那呆若木鸡的家伙:“老纪,你认罪不?”“是,官长,我知罪,我罪该万死。”指导员接着讲:“根据你的罪行,枪毙几次都不过分。考虑你是放下武器拉队过来的,解放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不能变,你认罪就好,给你一个重新改造做人的机会,这就看你今后的表现了。”
警卫部队的职责是保卫本机构全体人员的安全。对此类事件是偶然遇到的个别情况,而采取这临时措施,要把这以后的工作,交由大队处理去。
会开完了,小黄走向营部,把今天开会的情况,详细地向自己的业务领导孙旭做了汇报。孙旭听后觉得很满意,作为上级,应对个人手下的同志进行关照培养,就对小黄说道:“你这样做得很好。要记住,我们做卫生工作的,在革命队伍里,不仅要对本身的业务工作认真负责,技术上精益求精,而且要关心周围的一切。应服从领导团结同志,时刻想到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要不断地提高个人的思想觉悟,我在看着你不断成长。”小黄动情地说:“军医你是我 的老师,你的话我记住了。”
小黄回到连里,还真遇到一件怪事。在谈话中,连里有一个新解放过来的老兵,向自己曾流露出一句话:“毛主席我见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黄觉得蹊跷,便向连长指导员做了汇报。首长告诉他要保持和这个人的接触,在适当的机会套他说出实话,是怎样见到毛主席的。小黄答应下来,开始作为一项任务看待,设法去完成。
未完待续
作者档案
孙聚德,年出生于山东省黄县文基乡姜家村,儿时因日伪骚扰仅读几年小学后务农。年参军,曾任通讯员、卫生员、见习军医等职,曾参加过华东战场各大战役,攻潍坊,打济南,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解放大上海、横扫东南沿海残匪,并赴朝参加 等。数次立功受奖。一生中经历丰富,是工、农、商、学、兵于一身的文武全才。在《一生难忘一瞬间》、《震撼世界一千天》及部分刊物上发表文稿。从部队转业后考入医学院,毕业后任医院外科医师,脑外科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现已离休多年。现出版小说《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除霾排毒健心术》。
中国历史文化名山龙口莱山--莱山祭月--中国最早的远古帝王礼仪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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